十月革命爆发之后,哥萨克陷入极度困惑,“像在草原上的大风雪里迷了路”。一部分哥萨克加入布尔什维克阵营,为捍卫新生的苏维埃政权立下了赫赫战功,其中最著名的是传奇英雄、苏联元帅布琼尼指挥的红军第一骑兵集团军;另一部分哥萨克迷恋于昔日沙皇统治下的特权和利益,加入了白军一方。
就顿河哥萨克而言,选择阵营还有一个很直接的原因。多年以来,当地的肥沃土地吸引了大量外地俄罗斯贫农前来谋生,他们虽然世代定居于此,但仍未能挤身“哥萨克”的行列,而沦为“外来户”。这些“外来户”虽占顿河地区人口的一半,却只拥有10%的土地,被迫缴纳高额租金给哥萨克地主。在1917年俄国社会秩序崩溃之后,他们很自然地倾向于革命,站在许诺将土地分给贫苦农民的布尔什维克一方,并成为当地苏维埃政府的支柱。
相反,直到十月革命前夕,哥萨克还是一个“边区富有者,中小土地占有者阶层”。在顿河哥萨克人群中,中农占51.6%,富农占23.8%,这也就必然使他们成为“打土豪分田地”的革命对象。认为有史以来自己就是这里主人的顿河哥萨克也意识到,他们要保持自己的土地,就要防止革命在顿河地区发展。从这个角度而言,在顿河地区,俄国国内战争主要就是这两个居民集团的生死之争。
正因如此,顿河哥萨克从来没有产生过打到莫斯科推翻布尔什维克的野心。就像一名哥萨克代表在1918年9月说的那样,“我们绝不放弃自己的东西,也绝不贪求属于别人的东西”。顿河哥萨克自始至终只是在为自己的土地而战,“把用哥萨克的血浇灌过的、顿河沿岸的肥沃的土地拼命地夺回来”。他们中的一些人更在势不两立的两大阵营之间摇摆不定。格里高力·麦列霍夫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人物。在他眼里,顿河地区的新建苏维埃政权“除了使哥萨克破产以外,什么都得不到。这是庄稼佬的政权,庄稼佬才需要它”。可是他的“反动”立场倒也不见得坚定。他也曾经参加红军赤卫队,同白军进行勇猛的厮杀;但是对枪毙40名白军俘虏大为不满,凭着自己感情的冲动,离开了红军。在白军中,当他哥哥被红军打死时,他变得愤怒凶狠,下令砍死27名被俘的红军战士,连叛军首领也不得不下令阻止他的暴行……这个魏延式的人物徘徊于白军与红军之间,先后三次加入白军,又两次参加红军,成了“生长在夹缝中的生命”。
反过来,革命政府又是怎么看待桀骜不驯的哥萨克的呢?1919年1月,在俄共(布)第八次代表大会上,斯大林将哥萨克定性为“利用自身军事阶层的特权,自古以来成为俄帝国的工具,是邓尼金及高尔察克反革命的支柱力量”。既然“实行肉体消灭是同上层哥萨克进行坚决斗争的唯一正确方式”;同年3月16日,革命军事委员会南方阵线下达命令,对哥萨克村庄采取最严厉的措施,包括对直接和间接的起义分子全部枪决,烧毁对起义者提供帮助的村庄并消灭一切男性哥萨克……仅1918年下半年至1919年,受到迫害镇压的顿河等地的哥萨克达2.5-4万人之多。几乎不经审判就枪杀参加过暴动的积极分子的过激政策,使“整个的顿河沿岸都过着隐秘的、被压抑着的生活”。凡在白军中服务过的哥萨克整天都在提心吊胆,不知道自己何时人头落地。正是在这种背景下,格里高力再次参加了反革命暴动——有些讽刺的是,此次大规模暴动的口号居然是“反对枪毙和抢劫”,而这两者都是顿河哥萨克们的家常便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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