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她还是想试试。
公办的渭河小学最终接纳了这个超龄学生。班主任王艳老师也嘀咕过,“我会不会一天到晚都忙着‘破案’啊?”这个孩子的顽皮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,第一天见面时,亮亮在校长办公室里上蹿下跳,一会儿在沙发上蹦跶,一会儿钻进茶几里,王艳闻到了亮亮爷爷身上的酒味,出言提醒,亮亮一脸开心地扭头问她,“你是狗鼻子吗?”
聊到最后,王艳和周佼达成了共识,不管怎样,先试一试,不要轻易放弃这个孩子。
当在这座城市流浪两三年的亮亮终于得到一张课桌时,王艳发现,她给亮亮讲过的规矩和道理,这个孩子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化了。下课离开教室,亮亮会主动把凳子挪进去,不发出声响;午休时,他即使睡不着也会把头伏在桌子上;放学后接他的家人总是来得很晚,有别的小朋友等急了,亮亮会把自己剩下的那份零食递给对方,还顺带哄哄那些弟弟妹妹。
马昊在指认现场
与之相对的,是这个孩子依旧敏感而自卑的内心。课间,她看到亮亮想加入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拉圈圈的游戏,却又不好意思开口。她在远处就悄悄向其中的男孩招手,告诉对方,“你们跟哥哥一起玩好不好?”
男孩听了,麻溜地跑回去,一把抱住了亮亮。
在班里,所有同学都叫亮亮“哥哥”,他过去的经历没人关心,王艳发现了孩子绘画上的天赋,还让其他小朋友围过去欣赏亮亮的画作。靠得近了,有爱干净的女生忍不住想开口,她盯着女孩,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班里曾发生一起“盗窃案”,同一天有3个小朋友的东西被偷,站在讲台上的王艳连眼神都没有投给亮亮,“我必须去相信他,我要让他知道,老师没有怀疑他。”事实证明,事情跟亮亮没关系。
在王艳看来,不仅是亮亮在学习重新融入学校,其他小朋友和他们的家长也获得了珍贵的一课——学习去包容、理解、接纳那些弱势底层的人群。家长委员会的其他家长时不时给亮亮带些吃的,还为他凑过一次书费,学校做活动时,他们还特地给亮亮拍了许多照片。
王艳的电子相册里,有一部分全是亮亮的照片,那里记录了孩子每一个阶段的成长,足有几百张之多。她给他照了很多照片,却不知道能发给谁。亮亮的爷爷总是喝得醉醺醺地来接孩子,奶奶更是路都认不清,孩子的父亲她至今没有见过。
其实,她本来差一点就能见到孩子的父亲了。那次,一向寡言的亮亮话多了起来,他告诉王艳,“我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。”
王艳在孩子脸上看到了期待和笑容,可一天两天过去了,还是没能等到那位父亲。
亮亮原本准备了很多话要跟父亲说。他还给自己素未谋面的弟弟准备了礼物。那是一个小书包,“我从我叔那儿看过视频,我弟可小了,很可爱的。”
作为孩子的班主任,王艳也很想和孩子的父亲交流一次。“仅靠周警官和我,对亮亮一年两年可以如此,三年四年呢?换了班主任、回了老家,亮亮又该怎么办?他会不会再一次盗窃?”她想让孩子的父亲“意识到自己的责任”。
这个暑假,亮亮的叔叔结束了外地的打工,回到废品收购站帮忙。亮亮的生活也忙起来了,他时不时跟着叔叔一起去网吧待着,那儿有一群叔叔的朋友。他还负责为这群人买食物和水,东西很重,他曾在电瓶车上失去重心摔了下去。
渭南市公安局临渭分局巡特警大队大队长卫英康,也在一直关注这起案子的后续进展。他认为,“人的因素是千变万化的,更重要的是从制度上去保障。”他希望,从法律层面和制度层面能动员社会各方面的力量参与,“来共同挽救案件里的弱势群体,同时形成常态化的机制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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