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子文于财政部长任内
宋子文听了非常高兴,依计而行。在新召集的会议上,唐寿民一提笔就写了“认捐二十万元”,参会的各银行经理,尤其是中交两行的汉口负责人大惊失色。但事已至此,不得不随声附和,其捐款均高于20万元。唐寿民这一行为得到了宋子文的好感和信任,却激怒了陈光甫。他立即让唐回上海总行述职,痛骂其如此重大事件不经请示就擅自行事。唐面子上吃不消,当场拂袖而去,自立门户。
次年陈去汉口住了大半年,想起此事还积郁难平。在私人日记中,他竟滔滔不绝开列了唐的七大“罪状”。比如第二条就是“在职之时不知节省,家用、外用非分扩张,以致不安于位。在行领俸之时,就要去勾结宋子文,故外间谣传已派为厘金总局长等语”,然后下了个结论:“此之谓不忠。”陈光甫还在日记里感慨道:“汉行为何没有第二个人可靠?”他甚至觉得“一种黑暗之气笼罩全行,或云腐败气亦可”。
其实,同“革命”新贵宋子文勉力周旋乃至竭诚报效,唐寿民的出发点应该是为了上海银行的利益。当然,为此得到了宋的青眼有加,也是副产品。后来,也正是这层关系,他担任了交通银行总经理、中央银行常务理事等重要职务,成为民国金融界的头面人物。
在汉口大半年,唐寿民的“背叛”一直让陈光甫十分气愤。在同时间和学生伍克家的通信中,他又说起唐寿民,“由江苏银行月入十数元起,至每月收入八千余元,到汉后竟急急要东做生意、西做生意。若说其有意害我,则我不敢信;但是他为何要如此做法,为何还不知足?此无他,乃受镇江环境式之麻醉也”。“镇江式”是陈光甫自造的概念,他曾在日记中解释,“为领袖谨惕者少,思借地位而营私者多”。这顶大帽子扣下来,他全然不顾自己其实也是镇江人。不过,陈光甫眼光确实独到。抗战时期唐寿民落水成为经济汉奸,确实是他爱慕虚荣、热衷投机的再一次表现。
陈光甫不仅在事务上同宋子文多有龃龉,其对宋的人品也多有不屑,认为其“为人毒辣,不讲情面”。1928年初,随着蒋介石复职的呼声甚嚣尘上,陈光甫已然萌生退意;到南京政府明确任命宋子文为财长,陈也就只能一走了之了。
“中国受中亚细亚民族之影响甚深”
自1928年陈光甫提出统一币制,到1935年法币改革,其中相差了整整7年,其中宋子文的迁延拖沓达5年之久。在陈光甫日记中,也揭露了宋的这种颟顸误国。他写道:“中国不肯马上脱离银本位,即是恐怕力量不足,觉得非一笔大借款无此胆量毅然决定改变币制。此种思想几弥布政府全局,此为延误事机之唯一实情。宋子文主张最力。”
币制改革的无政策、无决策、无对策,以致在宋子文手上5年毫无进展,其人确实难辞其咎,但由于成见过深,陈光甫会很敏锐地捕捉一切不利于宋的负面消息,并深信不疑。比如1932年3月17日的日记,认为宋子文跟蒋介石一样对日坚持“不抵抗政策”;5月3日,又道听途说宋子文向法国购买军火若干,便得出结论“宋有准备自做独裁之势”,“此人要做军阀”。
当然,宋子文对上海银行也不友善。其母倪桂珍是上海银行的最老股东之一,其私人存款也长期存放在该银行。倪去世后,等这些存款一到期,宋马上全部提取,存入外资大通银行。这笔款项要近十万元,如此全部提清,很显然是对上海银行的不信任。难怪陈光甫要恨恨然地“特将本票摄影保留,籍资日后参证回忆”。然后在日记里他直接评论道:“窃思华人对于本国金融不知爱护维持,又何能苛责外商银行之言行不相顾哉?”
陈光甫之于宋的恩怨,二十年如一日。1947年4月23日,陈作为国府委员参加成立会,遇到了宋子文。据当天日记,宋子文笑着对陈说:“你简直是个妖怪,真不像有六十七岁的人。你究竟有一个怎样的秘诀?”陈笑答道:“没有别的,也许还是我一直不做事的缘故。看你如今官不做了,神气也很好啊!”
发表评论